2012年4月27日 星期五

炸牡蠣的故事--村上的自我介紹?

如果你是主考官,看到應試者的自我介紹如下,會有什麼想法?


 






炸牡蠣的故事


 


  寒冷的冬天的黃昏,我走進一家常去的餐廳,點了啤酒(Sapporo中瓶)和炸牡蠣。這家餐廳有五個炸牡蠣和八個炸牡蠣兩種選擇非常周到。對想吃很多牡蠣的人,就端出很多炸牡蠣來。對想吃少一點炸牡蠣就夠的人,就端出少一點的炸牡蠣來。我當然點了八個炸牡蠣。因為今天,我想吃很多炸牡蠣。


 


  炸牡蠣的配菜,有切得細細分量很多的高麗菜絲。又甜又新鮮的高麗菜絲。如果不夠還可以再添。如果要再添價格會追加五十圓。不過我倒不需要再添高麗菜絲。我正是為了吃炸牡蠣而來的,不是為了吃搭配的高麗菜絲而來的。只要現在上面搭配的已經夠了。我的盤子上,炸牡蠣的外衣還發出滋滋的聲音。雖然微小卻很美妙的聲音。在眼前師傅才剛炸起來。從大油鍋送到我坐著的櫃台座位,才花不到五秒鐘。有些情況──例如寒冷的黃昏想吃剛起鍋的炸牡蠣的情況──速度也變得擁有很大的意義。


 


  用筷子把那炸衣啪地分開成兩邊時,就知道裡面的牡蠣終究還是以牡蠣存在著。那看起來就是牡蠣,不是牡蠣之外的任何東西。有牡蠣的顏色,有牡蠣的形狀。牠們在不久前還在某個地方的海底。什麼也沒說地安靜不動,不管黑夜或白天,都在堅硬的殼裡想著牡蠣的事(大概)。然而現在卻在我的盤子上。我暫且為了自己不是牡蠣,而是小說家而感到高興。為了不必被油炸了躺在高麗菜絲旁邊而高興。也為了自己暫且不相信輪迴轉生而高興。因為我可不願意想到自己下次可能變成牡蠣。


 


  我安靜地把那送進口中。炸衣和牡蠣進入我口中。喀啦咬下脆脆的牙觸感和柔軟牡蠣的咬觸感,以可以共存的質感同時感知。微妙混合的香氣,在我口中彷彿祝福般擴散。我感覺到現在真幸福。因為我想吃炸牡蠣,而八個炸牡蠣就能這樣吃到口中。而且在那之間還能喝到啤酒。您可能會說,這豈不只是限定的幸福?不過我什麼時候遇到過沒有限定的幸福呢?而且那真的是沒有限定的嗎?


 


  我終於用完餐,喝完最後一口啤酒,站起來,付過帳,走出外面。朝車站走著時,我的肩膀一帶輕微感覺到炸牡蠣安靜的鼓勵。那絕對不是不可思議的怪事。因為炸牡蠣對我來說,是重要的個人反映之一。而且森林深處有人正在戰鬥著。



 


 


曾經在《舞舞舞》,故事裡的主角「我」對於自我介紹這件事如此說著:「我對這個實在很不行。不,不僅是不行。我從那樣的行為中找不到任何意義。我對我自己到底知道什麼?我透過我的意識所捕捉到的我是真的我嗎?正如錄進錄音機裡的聲音,聽起來不像是自己的聲音一樣,我所捕捉到的我自己的形象,難道不是被歪曲認識後,方便改造過後的形象嗎?……我每次都這樣想。每次在自我介紹的時候,每次不得不在人前談自己時,我就會有好像在任意改寫自己的成績單似的感覺。每次都不安得不得了。所以每次這樣的時候,我都盡量小心只說不需要加以解釋和說明的客觀事實(我養狗。喜歡游泳。討厭吃的食物是乳酪。等等)雖然如此,我還是覺得好像在談一個虛構的人的虛構的事似的。」(p. 13-)


 


這是村上三十九歲(1988年)出版的小說。13年後,村上為大庭健的著作《稱為我的這個迷宮》寫序時,再次談到了關於自我介紹這件事。


 


以讀者的來信為引言──


前幾天我去考一個就業考,結果出了「四張稿紙以內做自我介紹」的問題。如果遇到這種問題,村上先生會怎麼辦?這種事情專業作家可以辦到嗎?


 


村上以《炸牡蠣的故事》作為他的回答。


 


哈哈~相信許多改作 文的 老師,一定說他文不對題,哪門子的自我介紹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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